滇女与杖

这是一件青铜仿制品，从它身旁走过时，我轻扫一眼。殊不知，这一眼让我真切体验了一回传说中的“惊鸿一瞥”。仿制的持杖跽坐女俑，轮廓肌理神态细节与真品极似。斑驳的铜锈只是制作工艺，没有一丝久远气息，但并不妨碍我穿越时空探究西汉铸俑工匠的精神境界。女俑脸廓与身形柔和润圆，臂腕及手指精巧纤秀，她跽坐着的姿势，若再手执纨扇或乐器，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，便完全符合身前身后几千年中国美女标准定义。然，西汉的这位工匠，将她迥异于任何朝代女性的审美范本。女俑杏眼圆睁，阔唇微启，尖鼻耸拔，她的表情透现出理性的执着，亦有几分朴素敦厚，相信她具有无比坚韧甚至愚顽刚愎的性格特征。铸俑工匠在她的性格特征形成前有过一番深思熟虑，他要塑造一位常人，一位滇族平常女子，真实摹写她的神情，她的生命表现。真实的生命，多么纯粹的自然主义和写实主义。工匠还要她做出表情动作，以昭示生命中潜藏流动着的强烈意识，赋予她深刻而又精确的思想。于是，女俑双手合拢牢牢执握附着无限神秘色彩的器物----杖。杖，一件多么空明深境的性灵器物。它可能是普通的生活用具，可能是进攻防卫的武器，可能是法力无边的佛语，可能是不可言说的秘密。它是一个空诸的符号，空则灵气往来，意欲萌生。它是自由生命，自由意志。写实的形态与传神的意态完美融合。西汉的这位铸俑工匠是艺术大师，他的铸铜手艺不只是服务于王公贵族，他范铸个性情感和人格，表现生命追求。女俑的原型就在工匠身边，其母，其妻，或是成千上百滇族女子。 摄影并文/红装